第 26 章 罪人间(下)_我和我的体育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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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罪人间(下)

  [欧巴]

  老余本来是在房里头看着马引娣的,但人有三急,他实在是没忍住出去撒了个尿,还没回来,人就没了。

  我站在楼下,刻意地别开脸没敢去看那摊血肉模糊,所以把脸抬起,正好看到老余探出了窗户的半具身体和拼了命伸上了去够的手,隔着那么远,他爆裂的目光和手臂上一条一缕鼓起来像是虫子似的跳动的青筋都被我看得清清楚楚。整个院子寂静成一片坟场,过了一会儿,老余先爆发了一阵怒吼。

  他这声叫的很急很气,仰天长啸颇有种与日争高低的狂傲,可叫到最后却是底气不足了,沙哑的哭腔默默地占据了拖长的尾调,他大吼着哭了起来。这是一种有力却无力的无助和伤心。

  看来这鼠仙还真灵验,虽然马家勉勉强强躲过了鼠迎亲,但是一口气没缓过来,立马红事变喜事。马大力请过来的道士僧侣抓妖不行,但是念经超度业务还是熟练的,不知是不是为了挽尊,他们也不用主人家邀请,一个一个盘腿坐在地上就开始入定,念经祈福。

  马大力跑到村里定了副棺材,现成的,做工有点次,因为摔下来的时候尸体已经砸的有点碎,所以直接封了棺,什么流程都没走就想把马引娣送进土里,急吼吼地像是在送一个灾星。

  在这期间,我一直在老余身边站着,他沉默得像是个死人,仿佛他才是那个应该躺进棺材里的人。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瞎想。”

  “我知道,”老余的脸煞白煞白的,那么大个高个子就像是装了一点点刚没过底的水的大粗腰水缸,风一吹就摇摇欲坠起来,“我当然知道不关我的事,但是人命在眼前,难免地会生出几声感慨。”

  我跟着也叹了一声。

  老余又说:“你知道吗小十六,这小姑娘活得苦,我好不容易跟她说上话,她跟我说我是唯一一个愿意和她说话的,她的话只能说给日记本听。”

  “小十六,”老余一遍一遍地叫我,“小十六,我觉得我们掺乎进了一件大事,我觉得我们做错了。”

  我不觉得我做错了,毕竟这世界上还有比和老鼠成亲更倒霉的事儿吗?

  “你想多了,老余,”我还是怀着乐观的心态去劝他,“你看,老鼠成亲,从生物学上有跨物种生殖隔离,从玄学角度那就是牲畜想要借人气运逆天改命……但无论如何马引娣都不应该和老鼠成亲。”

  “是这样吗?”

  “肯定是这样的,”我认真点了点头,又说,“我估计这马引娣应该本来就患了抑郁症,加上老鼠迎亲这事儿的一刺激,所以一时想不开伤了性命,如果说不相信,我们去她的房间里找一下她说的日记本,看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这个方案很可行,而且因为我和老余算是破解了老鼠迎亲这件事的大功臣,所以马家上下对我们的态度那是一等一的恭敬。我俩正准备上楼呢,没想到楼梯口有个麻烦在等着我们。

  瞎眼老道姓崔,从小修道,用他的话来说难得一次下山麻烦就当头一撞,看来以后应该更加清静休息,心平如水。

  我当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很礼貌地改了称呼:“崔道长。”

  “崔你丫的道长个尾巴,”这要命的老道士当场就跟我翻脸了,戴着大墨镜的干扁的脸一下就怼到了我面前,如果不是怕出人命,他估计直接想用手里的竹竿拐杖来捅我脑袋了,“你小子个假正经的臭屁货色,现在还在跟我玩正经?按照你心里想的来叫我,叫我崔瞎子。”

  我毫无负罪感地叫唤上了,反正他眼瞎也不是我搞出来的事儿。

  “崔瞎子,你又堵我干嘛?”

  崔瞎子嘿嘿一笑:“倒是被你直接看出来了,走,去一趟坟头。”

  马引娣的棺材已经被四个抬灵的抬走了,估摸着这时候已经能入土为安了。

  我疑惑:“你干什么?你不会要刨坟吧。”

  “小子聪明!”

  我还真没想到他真是要去刨坟!忍不住直接大叫起来:“你丫的疯了?”

  “你丫的才疯了呢,”崔瞎子说,“那小姑娘临死时候还不消停,他爹又是个不配当爹的,为了下辈子的安泰,我也只好去刨坟了。”

  听这老道说得好像有点严重,老余说:“走吧,先去坟地。”

  说来也是羞愧,我这才十六岁,才大一,我居然跑到坟地上去刨墓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恐怕连党都入不了。

  不一会儿棺材就被刨了出来,我和老余对视了一眼,双方都给自己打了些劲儿头,然后拿着铁锹子打开了棺木。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无孔不入,差点把我给熏的栽个跟头。

  崔瞎子问:“挖到棺材了?”

  我捂着鼻子瓮声瓮气:“挖到了,挖到了,然后你要干什么?”

  崔瞎子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的沉重,他没着急地回答我,倒是先转着手里的竹竿拐杖好好地沉默了一阵装深沉。

  我有点急了,眼神往四周谨慎地探查,毕竟挖棺这种事儿……挺反道德的,大马路上过路人碰到了都会拔刀相助。我催促道:“你快点。”

  崔瞎子总算是慢吞吞地开了口:“你帮我看看,这姑娘的右手是不是攥着胸口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眼上去看,周围一片都是血肉模糊,马大力甚至都不愿意把自己女儿收拾干净了上路。

  “有,”我回答说,“攥在心口那的,食指竖着,剩下的指头都蜷曲着相叠。”我一边形容一边还有点思量,这姿态看上去怎么有点眼熟?

  “是转世咒,”崔瞎子总算把吞吞吐吐不敢咽的一口浊气给吐出来了,他这么一吐,倒是让自己畅快了不少,“我没死过,不知道转世咒有没有用,但是这咒术的念想倒是很好,祈愿以今生死无全尸,来换取下辈子圆满情缘。”

  忽然,我想起了朱珠死前念叨着的那句话,可我还没说出来,就被这瞎道士给抢先了一步。

  “同心同命,来世运。”

  我忍不住地打了个抽搐,我觉得我好像漏掉了什么大事情。

  这时老余在旁边问了:“这个咒术听起来像是祈福,而且应该是双人的。那马引娣下辈子是想和谁一起……总不可能是……”

  崔瞎子说:“就是的,所以我才要找你们过来帮忙。无论这辈子过得有多苦,也不能这么冒失地把下辈子许给一只老鼠啊。”

  “马引娣真的爱上了一只老鼠?”老余不可置信,“她真的是心甘情愿地嫁给那只老鼠的?”

  “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是看这姑娘临死前的许愿,应该是这样的。”

  我立刻地说:“我不信!”我一字一吐地郑重强调,“这不可能,人总归是人,活得再苦再累也不会爱上一只畜生,更不要说许愿和他下辈子在一起了。”

  崔瞎子说:“有些事就像是掘井,你越往下挖越是不知道会挖出些什么,许是甘霖,许是岩浆,又许是挖上一辈子再堵上下辈子也挖不出除了泥泞沙土之外别的任何东西。小子,这种时候,你会怎么做?”

  我回答:“不挖。”

  崔瞎子孺子可教地点了点头:“放而任之,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林风簌簌而起,吹得一片绿浪好惊涛。

  “不行!”

  老余这时候却斩钉截铁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不行!”

  “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命让马引娣心甘情愿嫁给一只老鼠,我想看看这世界上还有如何狠心之人比不过一只老鼠!”

  我想了想,然后跟着老余后面搭了一句腔:“我也想……”

  崔瞎子之前好不容易摆出来的仙风道骨一下被我俩给气没了,拄着拐杖把地点了不停,”你你你你你们……破娃娃!”

  老余向我投来感激一眼,我把大拇指朝他一伸:是哥儿们,就得统一战线!

  崔瞎子:“爱咋搞咋搞去!老子不管啦……不对,你们先把那女娃娃的手从心脏上给挪下来!”

  女儿死了,马大力却还和没事人一样,不说去坟前头祭奠一下,连张纸钱都懒得烧,直接挎了公文包开着车出了村,也不知道赶着去谈什么投胎的生意。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我和老余在马引娣的房里翻箱倒柜也没人管。马引娣的房间很简单,虽然大然而却空旷,屋子里的设备还没何老师的教师宿舍齐全,在书桌左手边最下边的抽屉里,我们翻到了马引娣的日记本。

  很普通的蓝色塑料封面。

  没有半点踟蹰,我直接翻开了这本粗糙得只能当作业本的日记本。

  本来以为以现在小姑娘的花花肠子,日记里肯定是写得天花烂坠色彩斑斓,最不济也会贴上点会闪七彩光的小贴纸。可没想到马引娣的日记却是出奇简单,她每一页上都用黑色水彩笔写了满满当当的小字,每个小字都在重复着同一句话:他打我。

  他打我!

  他打我。

  他打我

  从稚嫩的笔迹一直到逐渐构出劲峰,十数年的时间,每一年每一天她都只用一句话来概括自己重复人生:他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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