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脉脉_容臣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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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脉脉

  深夜,殷府。

  两队銮仪卫整齐的脚步声踏碎深夜的宁静,一路人有不少人家打开门缝朝外观看。大家不停的在议论:“是公主的仪驾。”“公主朝殷家去了?”“好像是啊。”

  远远地,殷家门房也早早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马车。

  门房立即通知殷府老爷,大家都乱成一团。殷宜年还算镇定道:“你可看清楚了?”门房一抹脸道:“奴才拿头上这颗脑袋保证!”

  殷宜年笑骂一句:“滚下去找领赏吧。”叫来个丫鬟吩咐:“去寿安堂看夫人歇了没。让她赶紧起来,另外派人去叫大奶奶二奶奶换上诰命服,迎接岐周公主。”小丫鬟领命小跑着走了,他又叫住:“回来,去把几个小姐也叫起来。”

  “是!”

  寿安堂里殷老太太并没有睡着。南嘉鱼今天并未跟着她回来,上下也找不见人。虽说人是岐周公主叫走了,可走时也没有人来通知一声。也不知嘉鱼是被留宿了,还是惹怒公主被罚了。

  一点消息也没有。

  莲嬷嬷一直在旁边劝,“老太太就安心吧。表小姐吉人天相,有贵人缘。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正说着,丫鬟突然来禀。

  殷老夫人一听,立即整装换衣服。

  这一会儿的功夫,仪驾已经走到殷府大门口。女眷们还未换好衣服,钗面未点。一名銮仪卫将领上前叩门,殷宜年立即派自己大儿子殷臻和管家上前去迎。

  銮仪卫将领客气抱拳,禀告来意,末了道:“贵府小姐既以平安送到府上。小人这就回去复命了。”

  殷宜年和殷臻都是满脸愕然。

  南嘉鱼下马车跨进殷府,就发现自己外祖父和大舅舅脸色不怎么好。不过看见她又变温柔了就是。

  内宅里,殷老夫人正携着两个儿媳朝出走。丫鬟又气喘吁吁来禀:“不用去了,不用去了!不是岐周公主来了,是表小姐回来了。”

  杨夫人殷妍扶着头钗从侧廊匆匆过来,闻言错愕道:“不是说是公主的仪驾吗?”

  丫鬟道:“是公主的仪驾!岐周公主留表小姐在行宫说话,眼见天色晚了。本来是不打算送回来的,又念着太子建由候世孙章公子他们也在。怕对表小姐名声不好,又怕回来路上遇到危险。便请了銮仪卫护驾。”

  殷家女眷们的表情都很精彩,各有心思。

  唯有殷老夫人长舒一口气,哈哈大笑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还是我家嘉鱼有福气。”

  南嘉鱼被外祖母拉着好好问了一通,才放她去歇息。

  第二日江州上下的贵族圈都传遍了这个消息。晌午,齐士安正蒙头睡大觉。齐夫人急忙把他叫起,附耳他耳旁说了一句。

  齐士安眼睛一亮,猛的坐起来。“真的?娘你不是在骗我的吧。”

  齐夫人笑道:“傻儿子,你难得有个喜欢的。娘自然是怎么样都要将人求娶来的。抬头嫁女,低头娶媳。殷家拿拿乔,摆摆架子也是应当的。”

  齐夫人对齐士安说,她决定亲自带着聘礼和媒婆去给南嘉鱼下聘。

  齐士安笑的合不拢嘴。

  齐家声势浩大,抬着三十六抬聘礼去了齐家。一路上有人问,媒婆都喜滋滋的回答,是齐家的公子要续弦。早先就和殷家说好的,今天是来下聘的。

  众人都流露出羡艳的目光。

  殷家此时也是高朋满座,南嘉鱼作为殷家最炙手可热的表姑娘。正陪着几个郡主和主母夫人在打桥牌,聊天。

  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殷家人都露出奇异的目光。

  一行人携手去看,媒婆笑呵呵上门。齐夫人则愣住了,殷家怎么这多人。量媒下聘,她原先是打着声势和殷家好好说道说道。却没想到江州半数女眷娇客今日都在殷府做客。

  好在齐夫人经过世面,很快稳下心神,笑着和众人打过招呼,进了主厅。

  江州知府崔夫人心里一动,叫翟盼夏对去和南嘉鱼说先避避,这里自有长辈做主。翟盼夏甜甜的挽住南嘉鱼胳膊,小声在她耳旁说了一句。

  南嘉鱼望着众人的目光,低头听从的退下了。是了,大家现在都在关注她,与其等会儿闹出什么差。还不如这么先退下好了。

  南嘉鱼和翟盼夏回到撷芳园,接着是漫长的等待。

  日头转至中午。

  南嘉鱼决定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凭什么就要任由齐家人摆布,别说齐士安是被冰刺砸了头。就算是她真的砍了他一刀,欠债还钱,伤人看病。哪有非让她嫁过去的道理呢。

  南嘉鱼怎么想都想不过去。

  提裙刚闯到正厅,西山行宫的女吏突然来到殷家,道:“岐周公主派我来接表小姐去西山行宫的弹琴。不知贵府小姐今日可有空?”

  南嘉鱼还未回答,一群人都急着替她回答有有有。

  连咄咄逼人的齐夫人,也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对嘉鱼说:“你还不快去收拾收拾,好好陪伴公主。切记谨言慎行,莫丢了……殷家脸面。”好像她才是殷家的主事人一样。

  话一出,殷家女眷脸色都不太好了。

  南嘉鱼气的肝痛,装作没听见跪在蒲团上向殷老夫人此行,又给几个舅母叩拜,方才起身跟着女吏离开。

  从始到终,看都没看齐夫人一眼。

  齐夫人讪讪的,感到脸上无光。心中暗恨,果然是江湖出身的蛮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别说她是她将来婆母,便是无关紧要的伯母夫人,总该客气一句。莽莽撞撞,唉!

  齐夫人想到等南嘉鱼嫁过去,要调-教她规矩就头疼。要不她怎么瞧不起江湖出身的女子呢。实在非是门第之见,而是门当户对自然有门当户对的道理的。

  南嘉鱼坐上轿子,犹豫的对女官说,“坐轿会不会太慢了。若是耽误了公主兴致怎么办。我外祖家有马车,不如我和姑娘做马车去,这样脚程快一些。”

  女吏抿笑,悄然附耳对她说:“南姑娘安心吧。岐周公主是知道你在府上有难,特地来救你出门的。公主和章小姐有事出门了,过几天才回来。你只管安心吧。”

  南嘉鱼心里痒痒,特别想问岐周公主出门干什么去了。去几天这样的话。艰难的把话咽了下去。

  打听公主行踪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午膳后,齐夫人带着媒婆离开殷府。聘礼却留在了殷家。

  寿安堂里,殷老夫人急的嘴角起燎泡,大冬天的,内火燥的厉害。

  殷妍端着忍冬茶递给母亲,道:“您也别太着急了。说媒量媒,且说且量。齐家提亲了我们就一定得答应不成?这八字庚帖都未换,齐家总不能抬着花轿来强娶。”

  莲嬷嬷道:“理是这个理,老夫人何尝不知。这不是怕齐家胡搅蛮缠吗。”

  齐夫人言语之间无不暗示,若婚事不成。他们便要追究南嘉鱼动武伤人之事。南嘉鱼是武林女子,伤官宦子弟,是斩头的死罪!

  殷妍不以为然,“他胡搅蛮缠,我们就不能快刀斩乱麻了。嘉鱼如今是什么身份,在岐周公主面前都说得上话的红人。他们齐家若咄咄逼人,我们殷家也不是好惹的!”

  殷老夫人喝着苦茶,慢吞吞道:“咱们知道嘉鱼是岐周公主面前的红人。齐夫人也知道嘉鱼是公主红人,贴心手帕交。不然原本他们都打消心思了,怎么好端端的又敲锣打鼓的来提亲来了。”

  莲嬷嬷接过殷老夫人喝完的茶,重重放在一旁叹气道:“可不是吗。原先还高兴表小姐得了公主青睐是件好事。现在想想,还不如默默无闻呢!”

  起码南嘉鱼不用去给人当续弦。

  西山行宫,血红夕阳笼罩着雕梁殿角。

  太子得知岐周公主在内院召见的南嘉鱼,就是表哥章聿云在小荔山带来的那个姑娘。放下朱笔道:“说来表哥和南姑娘救了孤,孤还未好好感谢他们。表哥是自家人这到好说,南姑娘一介女眷。孤怎么好赏呢。”

  杨世安嘻嘻笑道:“这还不简单。那南嘉鱼如今正被江州布政使的儿子缠着呢。殷宜年迫于和布政使的交情,一直含含糊糊不肯推了婚事。您若出手帮她解决了这桩难事。便是天大的恩赐了。”

  太子谢翀眼前一亮,瞌睡来了有枕头,这对他而言的确是抬抬手指的事。

  谢翀叫来一名太监,吩咐道:“你下山去打听打听江州织造府殷府那位姓南的表小姐和布政使家的齐公子是什么回事。事无巨靡,一一给孤打探清楚。”

  太监领命离去,到了晚上掌灯时分才回来。事无巨靡的将南嘉鱼怎么打伤人,齐家又是如何闹鬼一一说了。

  太子谢翀的眉毛岳州越皱越紧,得知因齐士安,殷家重罚南嘉鱼,日日跪祠堂。啪的一拍桌,“这不是胡闹吗!”对殷家作为很不喜欢。

  南嘉鱼则被送到岐周公主寝殿旁的偏殿,百无聊图的看了听了一下午丝竹长琴,傍晚时分才被送回殷府。

  殷家上下都没有人提白天的事。

  第二日,太子查账查到绢帛册。章景同缠着一手绷带,身旁站了一个太监翻页伺候。章景同一目十行,噼里啪啦的打算盘。脸色越来越铁青,最后呈上账目捧上去,谢翀火气蹭蹭蹭的往上蹿。

  压了又压,本来都压下去了。

  好巧不巧,余光瞄到殷宜年的名字。积攒的怒火轰的一下,炸了。

  谢翀怒吼道:“叫殷宜年来行宫回话。”

  殿外的杨英哲知道了,挥了挥马鞭,心下奇道:景同算账何必要在末尾天上殷宜年的名字,莫非是故意推波助澜?

  越想越不对劲,索性丢下马鞭给太监。也进殿去了,章景同正单手端着一杯茶眺望远方,放松眼睛。

  太子脸色铁青的坐在案几后面,还在看账。杨英哲端了碟花生米凑上去,小声问出自己的疑惑。

  “哦?”章景同目光疑惑,淡淡道:“你想多了。我不过是细账到人罢了,这几日我都是这么做的。”

  章景同认真侧耳聆听时,雍容俊姿,泓泉般的黑眸无辜纯净,颇有些少年不知世间疾苦的感觉。他性格爽朗,涵养十足,谈吐之间皆是温和。

  杨英哲一时也拿不准章景同话里的真假,狐疑的看了他半晌。撞了撞他的肩道:“诶,你该不会是瞧中人家了吧。那叫什么来着……美救英雄,一见钟情。”一副要给他牵红线的样子。

  章景同淡淡拒绝了,“我是章家嫡长孙,不会娶她的。”声音淡漠。他四叔当初能说出,我想娶谁,就一定要娶谁。冯家不许,章家不许,我许。

  这样嚣张霸气的话,连四叔自己都说:若他是章家长子,他自然早早撂手。

  章家嫡长子有身为嫡要承担的责任。任性不得。章景同没那么拎不清。

  杨英哲不敢置信道:“你还真看上她了?”声音尖叫。

  章景同笑着泼他半脸茶,“傻不傻,粗粗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过。哪来喜欢不喜欢,深情不深情。”

  杨英哲跳起来打他,“你大爷,热茶还往老子身上泼。你说话怎么老说一半藏一半啊。你这算看上还是没看上啊。”

  “没看上。”

  章景同重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给杨英哲沏了一杯赔罪:“小姑娘长的不错,够漂亮。若她身份再拿的出手点,冲她救了我,这份恩情。我不介意求娶。奈何她出身江湖,连外祖家也不过是区区地方小官。若我对她深情款款,娶了也便娶了。好男儿活一世,还要靠着妻族平步青云不成。”

  他笑了笑,“什么都差一点。可不就是没缘分吗。”

  杨英哲好性儿,擦干净脸接过茶,也就不合章景同计较了。他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说没看上。你哪怕看上了一点,也不会这么挑三拣四的了。”

  章景同愣了一愣,哑然失笑道:“你说的是。”他望着匆匆赶来的殷宜年,和杨英哲避到门外。

  微微偏头,如此他帮了她一回,也算是全了她的救命之恩吧。

  将人抛之脑后。

  杨英哲翻身上马,冲章景同伸出手,“你手不是伤了吗。来,我载你去兜两圈。”

  章景同狠狠打他手心,“别给太子找事了。行宫上下不许骑马,太子给你开特例是怕你闷着。你还得寸进尺了。”

  杨英哲神色一凛,低头道:“景同,别人这么想我。你也这么想我。”说着一夹马走了。

  章景同愣了愣,明白他的意思了,摇头道:“真是的。”嘴角噙笑。

  他们表兄弟二人,一个守在太子身边,一个就得守在太子之外——还有比一个嚣张的世家子弟骑马在行宫兜圈更不引人注目的办法吗。

  行宫上下可是不准骑马的。杨英哲是脚程最快的,但凡行宫上下出现个陌生面孔,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是他先前想岔,误会英哲了。

  大殿内,殷宜年大汗淋漓的擦着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当官的手里有几个干净的,当初二宗在朝,章年卿在泉州的手脚都不干净。最后不也当首辅了吗。

  不聋不哑不做阿翁。明面上过得去的就行了,皇上也是心大,派几个毛孩子过来。连个老成稳重的大臣都没有。

  ……不过东宫什么时候多了一位‘计相’。

  账面都做成这样了,竟然还是被看出破绽了。好厉害的眼睛!

  殷宜年哑口无言,太子冷笑一声摔了账册,“孤的老师常道齐家治国平天下。先前孤听说殷家一味奉小讨好,不顾自家女眷尊严。只觉得殷大人不会治家。现在一瞧,方觉老祖宗诚不欺我也。”

  殷宜年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精彩纷呈极了。不知道太子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虽然太子没有明说,他是傻子才听不出来太子在暗指外孙女南嘉鱼的事。

  殷宜年晕晕沉沉的从西山行宫出来。

  回到内宅,被殷老夫人提醒,可能是岐周公主告诉太子的。

  这才恍然大悟,立即里殷老夫人外联手提高南嘉鱼在府中的待遇。并由殷亲自出面,严辞拒绝了齐家的婚事。

  没过几日,太子谢翀邀请江州世家青年畅饮聚酒。观看弟子们投壶下棋时,背手站在齐士安和仲怀玉的棋桌前看了许久,又摇头离开。

  心绪激动的仲怀玉惴惴不安半天,发现没了下文。塞银子托人去打听,方才知道和他没关系。是太子看过齐士安的棋路之后,觉得他棋路不正。

  太子当着一众服侍太监的面说:“观棋如观人,棋品如人品。棋路不正品行不端,这场棋也没什么好看的。”

  仲怀玉捶胸顿足。

  这句话不知怎么的从西山行宫传开,世家子弟圈人人对齐士安避之不及。

  仲怀玉本不愿意这么势利,待兄弟一如既往亲近。经不住齐士安三番五次拉着他倒苦水,一次两次还哄着,时间长了仲怀玉也烦。齐士安再叫他喝酒就不去了。

  渐渐的,也远了。

  殷家上下都松了口气,都羡慕南嘉鱼有贵人缘。

  是夜,夜深人静。穹月高悬,一道黑影从殷家后墙翻进去,一路摸到撷芳园。未曾想撷芳园有数名护卫把守巡逻,皆神色警惕的样子。

  黑影暗叹一口气,翻身躲进游廊顶上,屏息敛气。待人走后,一间间房间翻找而去。

  与此同时,南嘉鱼形单影只的撑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月亮。

  齐家的婚事退了之后,江州上门来提亲的人更多了。南嘉鱼一点都没有被退婚的风波影响的,求娶的人踏破门槛。

  母亲知道了应该会很开心吧。南嘉鱼想着殷甜迫切希望她嫁给一个世家子弟的样子。

  现在满江州城的世家子弟都由她挑了。

  可南嘉鱼却很茫然,这就要成亲嫁人了吗?她为什么没有一点喜悦……躲在屏风后看谁都没有感觉。其中不乏相貌出众,品学兼优的谦谦君子。

  ——南嘉鱼原以为她会很喜欢长的好看的男子的。

  后来发现她不是。那些青年才俊再出色,再优秀,她都没有一丝心动的感觉。南嘉鱼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

  口鼻上突然捂上一只手。南嘉鱼寒毛倒竖,警惕的捏拳穿肺打胸,后肘蕴力撞来人胸膛。

  章聿云笑吟吟的捏住她手腕,轻声道:“嘉鱼,是我。”

  南嘉鱼这才卸下身上力道与防备,不敢置信的转身看她,眼睛里充满自己都没察觉的欣喜,“陶兔子,你怎么跳窗来了?”

  章聿云看着她黑亮惊喜,脉脉眼波流转,嘴角微微翘起。

  南嘉鱼防备的关上窗门,检查没有外人后拉着章聿云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你来干什么啊。”

  章聿云低头看着被塞进手里的茶杯,想到这是南嘉鱼的卧室。这个杯子也许就是她喝过的。就怎么也下不去口,只握在手里反复的把玩着。

  章聿云问她,“家里人还有没有人为难你?”

  南嘉鱼愣了愣,想到这些日子的事。以为这些都是章聿云授意的,黯然道:“原来是你啊。我就说公主和太子怎么会惦记着我在殷家过的好不好。”

  章聿云愕然,笑道:“我只让公主帮忙,竟不知道公主还求了太子插手。”

  “公主,公主。你夜里跑到我房间里来,就是为了和我谈公主吗。”南嘉鱼忽然情绪激动,大声嚷了一句。

  章聿云看着她眼角粉红,怯意生怜而不自知的样子,一时愣住了。他绞尽脑汁转动着脑子,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说的话。应该不是他说错什么了。

  那她情绪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嘉鱼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姑娘啊。

  章聿云脸上一热,想到母亲和姐姐不方便的那几天。听说女子月事时情绪会大喜大悲。

  爹和姐夫是怎么做的呢……父亲章年卿会拉着母亲进书房画‘阿萱’,姐夫杨泉纪会腆着脸贴着章明稚喊卿卿。

  章聿云至今也不知‘画阿萱’是个什么东西。没有什么参考意义。

  贴着南嘉鱼喊卿卿……好像更不合适了。

  章聿云在衣袖里挑了很久,找到一块红酥糖,殷勤的给南嘉鱼到了杯热水。“你把这个含在嘴里,多喝点热水。”

  南嘉鱼心里酸酸的低下头。

  陶兔子目光闪烁……接着又脸上泛红……熟练的掏糖端茶倒水。

  他是想起了岐周公主吗?

  陶兔子平日里在岐周公主面前就这么做低伏小讨好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的这么熟练,肯定是的!

  他一个男子,什么时候身上会备糖了。肯定是刚从公主那里出来,藏在身上的。或者是是他先前买好,要带给公主吃的。

  南嘉鱼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儿,她不停的深吸着气,不断的给自己说,南嘉鱼你别哭,懦夫才哭。

  陶兔子是你的恩人,他有自己喜欢的人,你应该替他高兴才是。为什么要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责怪他对公主比对自己好。

  公主是他心上人……他自然对心上人珍而又珍。

  一旁的章聿云被南嘉鱼这幅样子吓坏了。他踌躇不安的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背,又克制的攥紧拳头。南嘉鱼是正经官家小姐,别人轻浮她,你也要轻浮她吗。

  章聿云暗暗自责,先前从河南出来,只当她是妹妹小辈。抱在怀里就抱在怀里。左右没有别的心思……后来在兰花门的船上,章聿云发现自己有猗念,只觉得自己背叛佛门。倒也没有别的想法。

  而且当时情况所迫,冒不冒犯也就这样了。

  可当章聿云从玉泉寺赶到江州时,章聿云再也不愿意冒犯南嘉鱼。他是江湖人,更是儒家礼教熏陶出来世家子弟,无媒苟合的事他做不出。

  就算他想亲近……不求正式成婚,至少也得他们换过八字庚帖,有了正式婚约。

  南嘉鱼楚楚可怜,强忍着眼泪坐在那里,瘦弱的肩膀支起香云纱制成的外罩衫。

  章聿云心都揪在一起,他坐立不安的站起来,动作有些大。心中烦躁。

  南嘉鱼泪眼朦朦的抬头。

  他烦了?

  他在生气吗。

  是了,换她她也会生气。女子有事没事哭哭啼啼最烦人了,陶兔子特意来看她在殷家过的好不好,她却一味沉浸在自己的狭隘情绪里无法自拔。

  南嘉鱼吸吸鼻子,灿然一笑道:“陶兔子你放心吧。我没什么事,我在殷府过的挺好的。这两天外祖母和外祖父都时常来看我,我一日三餐都是按祖母的分例,撷芳园里如今我是头一个……”

  章聿云脸色铁青,胸口被什么东西闷闷击中,不敢置信的看着南嘉鱼。

  ……她为什么要装作没事的样子对他说过很好。

  他们两一路相依为命,就算她对他无情,尚不开窍。也不至于到了在他面前,要粉饰太平的地步吧。

  南嘉鱼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不好对他说。还是觉得他是个外人,有些话不用对他说了?

  章聿云强忍着心痛,当机立断问个清楚。不然他今晚连觉都睡不好了。他问南嘉鱼,“你怎么了。这些日子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我和你父亲相识多年,你出生时的名字还是我为你取的。你大可以信赖我。”

  南嘉鱼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她情不自禁靠在章聿云腰上。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的道:陶兔子我没事,我没有遇到什么为难的事。

  唯一为难的,好像是我太小心眼了。我不想看到你对公主那么好,不想看到你对公主那么做低伏小……

  南嘉鱼哇哇大哭,心里痛的不能自己。她顾不得男女大防和女规礼仪,紧紧的抱着章聿云的腰,像是拼命抓着生命中最后一寸时光。

  南嘉鱼伤心无比的想,陶兔子你不要喜欢岐周公主了,你对我好吧,你喜欢我吧。我甚至都不需要你做低伏小……她泪如雨下,死死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肯说。

  章聿云僵着身子,恍若雷劈,他微笑着扶着桌子。上好的红栎木雕花八仙桌面底部裂纹满布。

  章聿云心仿佛被一把匕首,一刀一刀捅进去搅一样。他头一次感到肝肠寸断的滋味。谁,是谁把嘉鱼惹成这样子的。

  她到底在殷家遇到了什么事!让她哭的这么伤心。

  嘉鱼那么开朗乐观坚韧的女孩子,这才短短几天,就伤心欲绝至此。

  殷家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章聿云心里一沉想到撷芳园巡逻紧密的护卫,大惊失措的想,难不成是齐士安偷溜进殷府伤害南嘉鱼了?

  可是不对啊,齐士安怎么可能打得过嘉鱼。

  若是有镖局的人在一旁相助呢?

  一瞬间,章聿云浑身的血液冻成冰渣。桌上的茶杯嗡嗡嗡的抖动着,几欲要碎了的模样。

  章聿云落下一滴泪,从南嘉鱼靠在他的白嫩脖颈后面流下去。他指腹拭掉泪痕,若无其事笑着对她道:“好了好了。嘉鱼你别哭了……嘉鱼,你提前跟我离开江州好不好。”

  “恩?”南嘉鱼从章聿云怀里抬起头,梨花带雨的脸庞让人心悸。

  章聿云心中一痛,勉强攒出一抹笑,蹲下来握住她一只手道:“嘉鱼,你是生在江湖的姑娘。豪门内宅的生活不适合你,我知道你娘一直想让你在江州嫁个好人家。”

  顿了顿,“可是我觉得,你还是嫁个名门正派的弟子好。南盟主一世英名,他一定会在江湖中替你挑一个出类拔萃的好后生的。我们离开江州吧。我提前带你走,我们这次慢慢回去。”

  章聿云不好说殷家的过错。殷家再怎么说都是南嘉鱼的外家,好不好不应该由他这个外人来评判。

  南嘉鱼十分心动。

  她本来就不想在江州找个人嫁了。如果能提前离开,多和章聿云在路上相处几天。就算她以后嫁给别人,也能带着这份快乐的记忆过一辈子。

  如果,如果陶兔子在这期间能发现她的好。觉得……她比岐周公主好。没准,就不喜欢岐周公主了呢。

  南嘉鱼两颊绯红的低下头。

  不过这次章聿云没看出来,南嘉鱼哭的眼睛鼻子脸蛋都是红通通的。章聿云根本察觉不了她脸为什么红的更深了。

  只以为她哭的喘不过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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