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将行(4)_我和我的体育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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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将行(4)

  [欧巴]

  牺牲这词儿的原义其实和现在意义不太一样,它原本的意思是祭祀或祭拜所奉的纯色全体牲畜,猪也是其中一种。

  我拿着碗的手就有点沉重了,我咽了咽口水问他:“这是给神吃的东西?”

  何老师答我:“对。”

  “那你让我吃干嘛啊,”我气得恨不得把这碗给砸到他脑门上,“我吃了神仙的东西,啊,我不得折寿啊!”

  何老师摇了摇头然后和我说道:“那如果是神仙让你吃的呢?”

  “什么?”

  他对着外头一抬下巴:“喏,神仙。”

  我呆愣愣地看着外头那四个黑影子,一下就联想到了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娘舅山!

  四娘舅山。

  我反应过来了:“他们是黎家的那四个小爷,他们就是这座山葬者的四个娘舅!”

  那四个黑影子依旧矗立在门外不发一言,何老师和我说:“是的。”

  我又把目光转到手里的碗上头了,我问:“他们为什么要让我吃这个牺牲?”

  “因为他们不想当神了。”

  何老师原本是蹲着的,他估计是预感到自己需要讲好长一段故事,所以把腿从屁股底下给撤了出来,换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坐姿。

  “不管你信不信,但是当神的条件很简单:只要有人信奉你,那你就是神。”他说,“现在这个娘舅山的四位黎小爷就是这一片百姓的神,他们吃供奉吃香火,不受阴司管辖也不用管六道轮回之苦。他们可以来当这一方土地的守护神,保佑大地的丰收太平。”

  我说:“那不是挺好的。”

  “是挺好的,”何老师说,“但是千金难买人高兴,有些人就是不愿意当这个神。”

  我一下就戳中了重点,我问道:“到底是不愿意当神,还是不愿意当这一方土地的守护神?”

  “变聪明了吗?”何老师拿着略带惊异的眼神多看了我两眼。

  “那是,”我得意洋洋,“快回我。”

  何老师问我说:“今天范三叔在路上说的故事,你还记得多少?”

  我说:“我全记得。”我又问,“怎么,这是要反转了吗?”

  “都不算,”何老师说,“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其中逻辑的不通吗?如果当年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真有他说的那么英勇无畏,那黎家四小爷为什么需要单枪匹马闯进敌军大本营去救人?”

  “小声点,你小声点。”我拼命做手势让何老师压低声音,然后偷偷摸摸地去看后边,还好还好,范三叔睡的还像是个死猪似的,应该一时半伙是醒不了的。

  “没关系,”何老师倒是不以为意,他问我,“你想听听真实的故事吗?”

  我看着那四个站的笔直的身影,默默点了点头。

  如果英雄难免悲壮,那么“悲”藏在回忆里,“壮”刊印在传说中。

  事实是真的没有传言的那般漂亮。

  在日本攻占了这片土地的时候,百姓亦是早早归降。可能是为了忍辱负重,也或许,是为了皇军发下来每天没人的两个白面馒头?

  那年庄稼歉收,无政府状态的市场更显流氓,许多农人濒临饿死,两个白面馒头真的是撑着很多人逃过一劫。

  桥是日军要修的,桥也是百姓自己愿意修的。

  可愚昧虽然能忽悠大多数的庸人,人群里也总有几个头脑清明。黎家是个大家,四个孩子都是读过书的,他们深知如果日军把外来的根苗扎进这片属于中国的土地后果是怎样,所以他们奋起反抗,变卖了所有的家产买来装备和武器,悄无声息的躲在暗处,等着给日军一记要命重击。

  就世间人个人过个人的活,不该揣测的就不要乱猜。

  黎家四小爷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们以为所有人都是汉子。

  他们把目光对准了修桥的百姓们,这些百姓是他们的同乡,平日里街头巷尾甚至有过几面之缘。

  他们是以为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站着的。

  黎家四小爷其实也蛮有头脑的,桥是联系路径,一经砍断算是让日军功亏一篑,甚至可以延缓他们前进侵略的步伐;而修桥的都是乡亲,把他们救出魔爪也是情理之中。

  这四位小爷单枪匹马冲进大本营了,他们还有几分厉害,真就带着一堆乡亲们跑了,乡亲们本来估计也没想跑,但是看到周围人都在跑,他们也便跟着风一起跑。

  跑到最后发现不对了,被拯救的乡亲们觉得自己被坑了,于是大声呼救起来,把日本军给引过来救援了。

  我估计黎家这四位小爷当时满脑子应该都是黑人问号。

  可能当时人还是比较喜欢吃白面馒头的吧。

  黎家这四个小爷都是直接砍了头被丢到山里,直到解放后才有这么个赫赫威名,也亏了他们先把自己妹妹给送了出去,最后一家还能留下个种,还能有人把他们的故事搬出来当成典型说事。

  抗战胜利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就随风散去便好,不需要有人深究。乡亲们把黎家的孩子又搬了出来,黎家孩子又把自己的娘舅给搬了出来,大家心知肚明唱了一曲精忠报国,把这四个倒霉的小爷捧上了神位,让他们保佑这片杀了他们的土地。

  故事结束了,何老师问我有啥感想。

  我想想这有啥感想,你要论谁对谁错,说实话还真是难说,我比较词穷。

  何老师说:“那你总得说点什么吧,不然冷了场我也挺尴尬的。”

  我沉吟着“嗯”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话题了,我问他:“你咋知道这么多的,你和……”我伸手往门外指了指,“你和他们四个已经交流过了吗?”

  “不是,我来之前查了资料,再结合了一下实际情况猜一猜,就顺理成章了。”

  我说:“啥?你还查了资料?那你怎么没把带个睡袋这种实用性的建议放到你的攻略里头呢?”

  何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查的不是这个意思的资料。”

  那只手似乎等不及了,它把那只碗又往我身上推了推,好像是在催促我。

  我为难地看着他:“虽说我很同情你的经历啊,但是……把这供奉起来的肉换个人吃,是不是于事无补?”

  何老师说:“神仙出让供品,意思就是出让自己的位置。本来这场封神的供奉就是个笑话,它怕是已经笑够了。“

  “那我吃了这东西,是不是我就……”

  何老师说:“你想多了,你最多会拉几次肚子而已。”

  我瞬间就不乐意了:“靠,那这么说谁都能吃这个供奉?那为什么偏偏要找我?”

  何老师表现的也很奇怪:“对啊,为什么找你?”他朝我建议道,”要不你出去问问他们?”

  “……”

  何老师问我:“你吃不吃。”

  我哭丧着脸说:“我吃,我吃还不行吗?”于是乎直接上手,把那碗里的肉小心翼翼地捻起来。这肉是真硬,握手言和捏上去真是一点弹性都没有,实在就是块石头。

  这块石头我该怎么咽呢?

  我正思考着这个问题,何老师十分体贴地给我把水杯给拿过来了。

  我:“……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客气了。”

  幸亏有水,我直接把碗里的几块肉和着当仙丹咽了,这东西又凉又硌嗓子,也不知道那帮神仙是怎么吃下去的。

  我吃了肉,从门缝间伸进来的手也自觉完成了任务,默默地缩了回去,在门口立着的那四个身影越来越淡,不知道是不是我心里作用,我从这慢慢的消逝之间看出了解脱。

  何老师毫不客气,直接拿我水杯喝了一口水,他润了润嗓子,自觉舒服了,于是难得提了兴致跟我说道说道:“也不用感伤,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个将军一辈子会死亡两次,一次是死在战场上,一次是死于人们的遗忘。”

  “青春伤感文学不符合现在的气氛,何老师。”

  何老师哼笑了一声,把兴趣提得更高了一点,他说:“那好,我换一种说法,这世间有名有姓的将军无外乎两种,一种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拓边关;一种赤胆忠心鞠躬尽瘁,平内乱,他们都是能受供奉的,死后的魂灵也跟这四位黎小爷一样,不必收入阴司,而能在人间长久。”

  我问:“照这意思,他们都是成了神的?”

  “他们死后灵魂盘踞一方,若有人供奉,便有了丰泽五谷的力量,”何老师笑了笑,笑容里半点不掩饰,明晃晃地表露了自己对这所谓“神”的讥讽,“他们不过就是个工具,被人强硬地搬到神座上,用他们奉上的供奉去祈求自己的土地丰收,你说,这个神当的有什么意思?”

  我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项暗箱操作,要是按照何老师这个说法好像成神还真没什么意思。我看了他几眼,发现他还是在那似有所感的摇头,我就问他说:“那以你的说法,他们不是真的神?”

  何老师的笑脸慢慢地淡了。

  “他们是被推上神坛,回不去轮回的伪神罢了,”我总结了一下,又问他说,“既然是伪神,那真正的神又在哪里?”

  何老师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时候不早了,赶紧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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