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托付(下)_容臣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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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托付(下)

  章聿云下午离开南府,南威一家人都在门口送别。章聿云上了马车,对南威和殷甜道:“南盟主,南夫人,你们回去吧。”

  南威拎着女儿左胳膊,让她站在前面,“给章叔叔说再见。”

  章叔叔?南嘉鱼呲牙咧嘴的看着年轻面嫩的章聿云,殷甜撞了撞丈夫胳膊,扶着南嘉鱼肩膀道:“叫哥哥。”

  殷甜埋怨的瞪了丈夫一眼,“小恩公才比嘉鱼大八岁,叫什么叔叔。”

  南威一愕然,想了想,心里嘀咕道:前两天辰州门的玉大夫来做客,你还不是让嘉鱼喊人家玉叔叔。玉翊伯才比嘉鱼大十岁,章龙图比玉翊伯小两岁。叫声叔叔也怎么了。

  章聿云闻言一点不在意,逗弄南嘉鱼道:“小嘉鱼,来叫叔叔。给章叔叔说再见?”

  南嘉鱼攥紧小拳头,在袖子里威胁他般晃了晃。做口型道:“陶兔子,你给我等着。”

  章聿云看着她皎月般的脸庞,心情十分愉悦,忽然觉得送这么个小丫头去江州,也不是什么苦差事了。

  洛阳,陶家。

  章聿云吆喝着三大车年货,去敲陶孟新的门。他叼着根糖葫芦,手里牵着只半人高的大黑狼,噼里啪啦的拍着陶府的黑漆大门。

  门房闻声来开门,一见是章聿云,立即喜不自禁,“章少爷!!!”

  “嗷呜,嗷呜。”大黑狼凶狠的吐着白气,呲着牙对门房老爷爷喷火。

  门房老头见那‘狗’的尾巴是竖着的,知道这是真是一头狼,连声道:“哎呀呀呀,我的小祖宗,你从哪弄来一条狼。小心伤着人了。”

  “富叔你放心吧。它乖着呢,我特地给三舅爷弄来的。我舅爷呢?”说着,牵着狼就往进闯。

  富叔正欲追,几辆马车下来不少伙计和人,手上端着礼物和年货问富叔:“老爷,这些东西放哪啊。”

  “不敢当不敢当,我哪是什么老爷。我只是个看门的门房。”

  端着礼物的伙计笑,“伙计也了不得啊。你们家小公子出手真阔绰,走进我们铺子什么瓜果喜糖杏仁挨个点了一遍,福昌楼,顺记,点心铺齐齐窜了一遍,买了我们半条街。这才是刚开个头,后面东西还多着呢。”

  伙计们三三两两的往进搬东西,这偌大的陶府实在冷清,除了门上清清冷冷的挂着一对红联,府里旁无他物。

  章聿云这一闹,府里上下立即热闹起来。

  富叔只是笑,不说话。叫来下人帮忙抬东西,搬东西。

  陶孟新是西北王陶金海的三子,少年丧妻,后终身未娶。自打七年前陶金海去世后,便常居洛阳,鲜少回陶家本家。

  洛阳公子陶孟新性情冷清,逢年过节府里都极为清静。万幸章少爷性子活络,隔三差五的就要探望一下。

  不然这府里一年到头也没个热闹气息。

  “三舅爷,三舅爷!!”章聿云中气十足,终于在书房找到陶孟新的人。大黑狼一路被章聿云拽着跑,猛的停下,撞在闻声出来的陶孟新身上。

  大黑狼张嘴腾的就要咬上去,章聿云左手拢过去,猛的捏住狼的嘴巴,只露着两个尖利的牙齿在外面。大黑狼使劲摔着头抽不出自己的嘴来。

  章聿云拍着它的脑袋,训狗似的骂:“小兔崽子德行了啊。我连舅爷都敢咬。舅爷,我看着狼也别养了,今晚架火锅,涮狼肉。”

  大黑狼通人性,立即蔫啦吧唧,呜呜呜的哀叫。爬在章聿云脚旁,乖的跟条狗似的。

  陶孟新见状大笑,搂着外甥孙子的肩膀道:“聿云小心,别被这毛畜生伤到了。”

  “不会!我是干什么的。”章聿云一点不以为然。

  陶孟新年近古稀,仍身材削瘦如松,气质温文儒雅。是位难得一见的翩翩美大叔。

  章聿云在陶孟新这里比在亲爹那里还自在,怕大黑狼咬着府上的下人,章聿云亲手把他关在后院的铁笼子里。

  陶孟新的后院养了不少动物,两只绿孔雀,一只罕见的白孔雀。还有四只鹦鹉,一条小京巴犬,一只大狼狗。

  陶孟新的书房里还养了一只白色的波斯猫。

  章聿云送给陶孟新的第一只宠物就是这只白色的波斯猫。

  章聿云小时候,母亲冯俏总对他说,你们三舅爷没儿女,你们兄弟四个长大,无论如何都要记得照拂舅爷。

  父亲章年卿抱章聿云和冯玉琢在腿上写字的时候,也会教他们:“富贵不离祖,家贫出孝子。三舅公对你们视如己出,自幼疼爱有加。你们孝顺舅公,要像孝顺爹娘那样。”

  冯玉琢知道三舅公喜欢园治,时常会整理些旧籍典册派人送过来。

  章聿云怕三舅公寂寞,让三舅公替他养猫。后来又替他养狗,再后来发展到养孔雀,养狼。

  章聿云在河南学武的时候,陶孟新也没少替这个小家伙操心。他是真心疼爱章聿云,几乎是养孙子般的溺爱有加。

  陶孟新吩咐厨房去做菜,被章聿云拦住,他道:“福昌楼的大厨等会就来家里做饭。我陪您吃一顿,过两天就要走了。”

  陶孟新有些失望,但是还是笑着问:“怎么,今年要回京城去过年?”

  “哪能啊!我去京城能不带着你,背也要背着你去。”章聿云自顾自的沏了一杯茶热茶,叹气道:“我一个朋友托我办点事,过两天我要去趟江州。”

  陶孟新皱眉道:“又什么狐朋狗友让你帮忙了。”

  “小忙,小忙而已。”

  陶孟新听着便叹气,问他:“这次不是什么动刀动枪的事吧。”章聿云眼睛滴溜溜的转,陶孟新抄起花架上的鸡毛掸子就追着他揍,“兔崽子,三舅公现在说话不管用了是吧。让你少掺和那些江湖事,你哪次听在耳朵里了。”

  章聿云轻而易举的躲开鸡毛掸子,跑了几圈,怕陶孟新不如他年轻人身子板硬朗,打算老老实实挨几棍子得了。

  陶孟新心里爱他,舍不得下重手打,轻轻掸了他衣服两下,剩下的棍子都结结实实敲在墙上。

  “打不着,打不着。呦,又没打着。”章聿云得意的笑,“三舅公,这次我可没躲啊,是你眼神不好。你看你,七老八十了,还整天拿个毛笔写啊写,捧本书看了又看。瞧瞧,眼神越来越不好使了吧。”

  陶孟新被他气笑了,章聿云顺杆子往上爬,从陶孟新手里夺过鸡毛掸子,远远的丢到院子里。又是捏肩,又是倒茶。

  章聿云解释道:“我这是不想对您撒谎。你看,我要护送个活生生的人去江州。一路上难免遇上些危险,你让我保证绝对不舞刀弄枪的,我可做不到。不然我到时候被刀砍在头上了,还手吧,违背对你的诺言。不还手吧,我受伤了你也心疼不是。”

  陶孟新听着就来气:“你是镖局的镖师还是看家的护院啊,你是什么身份?河南知府来了,都得恭恭敬敬的给你敬杯茶。你倒好,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给人当跑路的小厮去了。”

  章聿云道:“哪能这么说啊。那河南知府来了敬的是我吗?人家敬的是章首辅的三公子,洛阳公子的外甥孙子。我走出去就不一样了,人家发自肺腑,恭恭敬敬的得叫我一声‘龙哥’‘图爷’。这些可全是我自己本事挣下来的。”

  陶孟新冲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兔崽子,章家陶家什么时候轮的到让你去挣这份体面尊敬了。是你外公冯承辉桃李满天下不得人尊敬了,还是你爹官拜一品,一下之下万人之人不得人簇拥了。值得你去刀口舔血。”

  “我喜欢学武嘛。”章聿云道:“好了好了,三舅公。你还想不想让我陪你吃饭了。不让陪我可走了,我今天推了三个酒局,专门回来陪你的。”

  陶孟新冷冷淡淡的‘恩’了一声。没有直接说让章聿云留下。

  章聿云嘻嘻道:“我知道新年我爹娘会来看你,你可别告诉我爹娘啊。”

  陶孟新道:“容我想想。”

  “那行,你慢慢想。”章聿云把玩着茶盖道:“三舅公这么靠不住,我以后有什么都不和你说了。你问我什么,我都不说实话。”

  “章聿云!”

  “三舅公,我在呢。”

  南府。

  殷甜给南嘉鱼收拾行李,一边嘱咐一边交代:“路上你听章恩公的话,别生什么是非。你每件衣服的领角我都给你缝了五十两的小额银票。这个银镯子是镂空的,里面有五千两银票。”

  南嘉鱼道:“娘,你不用收拾那么多。”

  殷甜不理她,继续交代:“到了江州,你拿着这份信去直接去见你外祖母。你二舅母为人小气,爱生是非。你明面应付住便好,不用细打交道。你大舅母掌中馈,为人除了精明些,也没有什么坏心眼。你只管拿银子应付住,别短了自己……”

  絮絮叨叨有交代不完的话。

  南嘉鱼道:“陶兔子是帮忙护送,又不是镖师。你带这么多东西,又是礼物又是茶壶,你瞧瞧,连锅碗瓢盆都带着了。难不成我们还要在野外搭伙做饭不成。”

  殷甜一愣,“你不带丫鬟婆子?”

  南嘉鱼道:“你和爹不是说让我悄悄走吗。带那么多人,动静不会太大吗?”

  殷甜完全没往这个方向想,她愣了很久道:“你们两个人走。”说着,腾的站起来。疾步出去了。

  丫鬟也目瞪口呆的问南嘉鱼:“小姐,你要一个人跟陌生男子走那么久吗?”

  南嘉鱼想了想道:“是有些不好。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陶兔子也不是什么坏人……他还挺正人君子的。”

  丫鬟道:“可是您外祖家不是江湖世家啊。”

  南嘉鱼泄气,像了霜打的茄子一样。是啊,她外祖父是江州织造府大人,正儿八经的世家大族。见着她被一个江湖男子一路护送过去,会不会收留她还不一定呢。

  另一边,南威和殷甜也在吵架。殷甜背着身子抹眼泪道:“是,我知道章恩公是好人。他不会对嘉鱼怎么样。可我们这么想,别人不一定这么想,他们孤男寡女的。这么一路到江州,我爹娘还有我几个嫂嫂们,要怎么想嘉鱼。”

  殷甜道:“我几个侄女都到问亲的年纪了。嘉鱼这么过去了……我还托大嫂帮忙替物色了几个对象,这次嘉鱼过去,有几位世家夫人还想见见嘉鱼。”

  事情发展的好的话。嘉鱼没准就不用困在江湖里了。这句话殷甜咽下没敢说出来。

  南威道:“不然等到了江州附近,临时再给她采买个小丫头服侍着。章恩公把嘉鱼一个人偷偷带出河南,已属不易。想要丫鬟婆子带一大堆,您这不是刁难章恩公吗。”

  殷甜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

  第三日,章聿云孤身牵着一匹马就来了。

  章聿云看着南嘉鱼零零碎碎的东西,对南威道:“依我看,令爱只需带些紧要的金银细软。其他东西南盟主交给镖局,托送到江州去。对外只说给岳家送年货。谁要查便任它去查。”

  顿了顿,看了南嘉鱼一眼,道:“嘉鱼就交给我。她这身衣服也要换,红颜祸水。令爱长的这么招眼,可不是什么好事。为了避免麻烦,她一路都穿男装。只需带一身名贵的衣裙就好。”

  “到了江州,我找车马行雇顶轿子,随行八个小厮两个丫鬟,正正经经的递上拜帖去见殷大人。等把嘉鱼安顿好了,车马司的人只需说回来复命。把两个丫鬟留下,就当我们买下了。”

  殷甜和南威交换个视线,都觉得章龙图的主意好。什么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至于南嘉鱼的人身安全,章聿云意味深长的看了南嘉鱼一眼。然后正气凛然的对殷甜和南威道:“我章龙图别的不敢说,正人君子还算的上。还望南盟主南夫人能放下心来……”

  话未说完,南威立即道:“章恩公说的什么话。我们自然是信任您的,小女就托付给您了。”

  殷甜南嘉鱼母女两有说不完的眷恋。

  南威和章聿云则私下都是托付,南威给章聿云了两千银票。章聿云推辞不要。

  南威坚持道:“章恩公,不要这样。你听我说,这银票不是给你的。你们这一路花销开支避免不了,章恩公能给我们帮忙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哪还能让你破费呢。”

  章聿云无奈,只能先行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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