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 别业 “心里知道就行。”_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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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别业 “心里知道就行。”

  安仁公主的脸上带着点老太太的微醺,全然是一个热心给后辈说媒的长辈的模样。此言一出,并无人觉得意外。

  祝缨三十多余了,哪个男子在这个时候还不娶妻的?哪怕是为了能够娶个名门淑女以显门楣的士子,在这个年纪也该有了功名可以求娶了。祝缨虽出身寒微,如今已是少卿,他所有娶妻的条件已经都具备了。除了公主,其他人家的姑娘他要提亲,谁也不能说他是不自量力。

  安仁公主认为自己这个建议非常的体贴,且有自己做媒,对哪桩婚事来说都不能算是折面子。

  祝缨道:“殿下关爱,下官感铭五内,只是……”

  “嗯?”安仁公主不笑了。

  祝缨道:“家父为下官算了一卦,命中无妻。”

  安仁公主张了张口,心里已经非常不高兴了,没有骂出口是她还有涵养。

  永平公主问道:“前两年仿佛听到一些闲言碎语,竟是真的吗?”

  祝缨微微躬身:“是。家父就信这个,家里不敢冒这个险。所以,殿下的好意下官只能心领了。”

  安仁公主问道:“是什么卦?”

  她们都不在当场,当时最大的新闻也不是祝缨,永平公主也只零星听到了一点儿,安仁公主是半点儿没放在心上的。当时的祝缨,确是不值得她们特别关注的。

  “娶妻就要死。”祝缨叹息着说,脸上挂着一丝无奈的浅笑。

  安仁公主微惊:“还有这说法……哦,不会是相克吧?寻个命格相合的,不就化解了?”

  她心里连人选都给祝缨定好了。她打定了主意要帮着东宫、帮着自己的孙女婿。她以前也管不着什么朝政大事,为某人求情谋官之类的事她能干,却没有自己的“党羽”。想现攒人,一时也攒不着顶用的。听儿子说祝缨种种好,一年多以来看祝缨办事也确实是靠谱,她便动了念。

  祝缨是郑熹一手带出来的人,这个安仁公主知道,老太太于是有了一个特别直接的想法:他是七郎的人,与七郎亲,才不多为我们办事的,既然如此,那就把他变成自己人!

  从来婚姻就是结两姓之好的事,除了婚姻双方,连同做媒的这个人也是非常重要的。通常,提亲的这个人,至少与其中一方有着不错的关系。结姻如结盟,则见证的也不能是个外人不是?婚姻中的另一方,当然也是她亲近之人,绝不是随便凑数的。

  安仁公主拿出来诚意,不肯轻易就放弃了。

  祝缨道:“要是有化解的办法,我早就做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热心老太太不见了,只留一个心里不高兴的公主。

  安仁公主不说话了。永平公主叹息一声,道:“那就是无法了。”

  祝缨也跟着叹了一声:“辜负殿下厚爱,下官惭愧。”

  两位驸马又开始打圆场,骆晟道:“阿娘今天吃了酒,心里高兴,一时动念,哪知……还请子璋不要放在心上。”

  “没有。今天是殿下的好日子,下官就不在这里扫兴了,下官告辞。”

  骆晟将她往外送了一送,再次为安仁公主的事解释了一句:“老人家,就是热心,爱做媒。”

  祝缨道:“是啊,遇着好几位了,每次都要辜负长辈美意,实在过意不去。”

  “哦……”

  祝缨笑笑:“今天是殿下的寿辰,您做儿子的快去陪陪母亲吧,我认得路。”

  骆晟又是一声叹,回到了母亲跟前。因为有永平公主在,安仁公主并没有明显发作,永平公主说:“一个人的命数可真是奇怪,老天爷给了他这一样,就没有给他那一样。”

  安仁公主道:“莫不是故意说这话来哄我的?”

  骆晟走了进来,说:“阿娘怎么又自作主张了?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未娶妻,必有缘故,平日也没听说他要议亲,许是真的。”

  安仁公主道:“要不是那些废物出的破烂主意我听着都刺耳,何必非他不可?这小子也太狂了,就这样拒绝了!”

  老驸马看着这一家四口里三个说话不靠谱的,说了一句:“他要娶,难道郑七不会保媒?”

  安仁公主扬起了下巴,道:“你们这么说,倒有点道理。我倒想,他娶不了妻,难道还不会纳个妾?从四品,能有几个妾来着?”

  骆晟道:“这……不好吧?”

  安仁公主道:“这怎么不好了?这是一件大好事。我再想想,妾……就要换个身份了,名门淑女,谁与他做妾来?看我干什么?一瞧他就是个一肚子鬼点子憋住了就是不往外倒的主儿,他对郑家必不像在咱家这样。还是有亲疏啊。得想个办法,哎,明天给他些财帛礼物。”

  安仁公主风风火火,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问道:“你们说呢?”

  老驸马说:“美人金帛,再就是仕途啦。不妨对他直言,他为咱们出谋划策,咱们为他向陛下进言,给他升一升?”

  安仁公主指着骆晟道:“那鸿胪寺怎么办?沈瑛不顶用!这些年也没干出什么可夸的事来!也不知道给我儿争些权柄功劳!祝缨一走,去哪里再找一个合适鸿胪的人?”

  骆晟道:“你们一说,倒像是交易了。还是我来问一问他,看他有什么志向,真心换真心才好。”

  安仁公主一撇嘴:“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凭他什么真心,也是要金帛来表白的。现告诉他,现在帮忙,我们忘不了他的好,以后等歧阳王做了太子,升职封爵,不在话下!”

  送礼物,骆晟倒也不反对,永平公主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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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缨一路沉默,回到家里苏喆等人已经吃过晚饭了。

  苏佳茗也到了,她与苏喆等人在研究京城的地图,祝炼指着一处说:“这里房子太贵了。”

  苏晴天道:“贵还在其次,那里主人不肯卖……”

  直到祝缨回来,几个人停止了讨论迎了出来。祝缨见人到得非常齐,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来了?”

  苏佳茗道:“在看会馆的事。”

  祝炼道:“老师,我想向学里告几天假,也与她们一同去寻址。”

  祝缨道:“行。”

  祝炼没想到一说就成,有些惊喜。祝青君也跟着说:“那,我也请假,行么?”

  “行,两个都拿我的帖子给你们的老师。”

  “是。”

  祝缨道:“多选几处,比一比再定,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了。”

  几人都颇高兴,苏晴天道:“等地方定下来了,我就南下,将好消息带回去。”

  祝缨道:“好。算来项安也快到了,她必有信来,我或有回信要你捎去。”

  “是。”

  祝缨环顾四周,今天之事无人可议,将手一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她自己踱进了书房,也不点灯,坐在书桌前将黑绸蒙在了眼上。祝文跟了过来点了灯,又垂手退到一边。

  门外传来脚步声,祝文往外看了一眼,轻步上前,说:“是青君来了。”

  “让她进来。”

  祝青君脚步很轻地到了书桌前,叉手为礼:“大人,新的会馆您有什么喜好吗?”

  祝缨轻笑一声:“让你们商议的事,为什么又来问我?”

  祝青君理所当然地说:“咱们别业也在梧州境内,以后少不得要用的,怎么能不问您的意思呢?纵咱们名义上不是一个县,外五县也管不到咱们。您要愿意,我瞧着咱们设个县也没什么不妥的!咱们别业比他们的寨子还强些呢!咱们人可也不少。说起来是五县,梧州的事,绝不能不问咱们别业。”

  祝缨道:“是吗?”

  “嗯!”祝青君用力地点头,看到祝缨还没摘下黑绸,她又用语言强调,“羁縻县喜欢自己拿主意,咱们的别业,也不归五县管!咱们家,自己做主!也不要朝廷派傻官来,没有一个朝廷的官比咱们做得更好!咱们样样都好的,庄稼也种得好、手艺也好、学校也好,他们几个县,可没这样的学校!咱们的兵也好!”

  “兵好?”

  祝青君道:“对,就是上回报给大人的,老侯叔时常操练,比他们寨子里的兵可强多啦。我见过寨子里的洞兵。”

  祝缨微笑道:“你觉得什么样的地方建会馆好?”

  “咱们是‘獠人’,”祝青君说,“朝廷真要能一视同仁,梧州便也不会察觉到大人的可贵了。越往高贵清净的地方,越是这样。我倒情愿靠胡商的地方近一些。这是我的一些小想法,要是大人觉得有道理,明天与他们商议地方的时候,我就往这上头说去。”

  祝缨点了点头。

  祝青君有点高兴,道:“那我明天就这么说!”

  “好,去吧。”

  “哎!”

  祝青君又是一揖,高高兴兴地回房去了。

  她才走,祝炼又来了。祝缨伸手将桌上的帖子推给他,道:“拿着这个,明天给学里。另一张捎给青君。”

  祝炼接了帖子,道:“老师,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祝炼道:“就是会馆的选址,老师有什么吩咐吗?”

  “嗯?不是交给你们了吗?”

  祝炼道:“我是说,别业。咱们别业也在新梧州境内,新梧州的事怎么能只由五县决定呢?老封翁与老封君还在那里,虽不大管事,姑姑也在呢,别业的产出怎么能忽略呢?且……我在学里这些日子才知道,还有爵位一说。老师为朝廷殚精竭虑这些年,学里子弟都羡慕您能干、升得快,可是……您没有爵位,没有封户。别业不一样,它在羁縻州里,设县就是羁縻县,可以传之子孙的!家有产业,子弟不肖,不乏败家者,将别业输与别人也未可知。设县、有了羁縻就不一样了……谁也夺不走!”

  他鼓起勇气,说:“如此一来,如此一来……”

  祝缨问道:“如此一来,我要怎么向朝廷解释呀?”

  祝炼怔住了。

  祝缨笑笑:“你想到的,我会没想过?先说会馆选址,有什么想法?”

  祝炼呐呐着:“那个,我想选离原梧州会馆稍近一点的,互相也有照应。”

  祝缨点了点头。

  祝炼道:“那我明天就尽力与他们商量。”

  他拿着帖子,又是一礼,跑了出去。

  祝文听了个全场,内心十分赞同这二人关于别业的说法。等祝缨起身踱步,要回房休息了,他才说了一句:“大人,我觉得,阿炼与青君说得都对,咱们别业,本来就是您的,只比别的县好,不比别的县差。”

  祝缨点了点头:“心里知道就行。”

  “是。”

  祝缨回到房里,反身关上门,取下黑绸,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伸手摸了摸下巴,没有胡须,摸了摸喉咙,没有喉结。确实是个问题。

  她与镜中的自己对视良久,起身洗漱睡觉去了。

  苏喆等人连番争论,最终选的地方偏更偏向祝青君所言,祝青君的“獠人”理论令祝炼最终也妥协了。他们报给祝缨结论却是:那里方便与胡商交易,因为外五县的物产与吉远府是不同的,尤其是茶。

  祝缨一笑:“定下之后,你们就报与新刺史。”

  苏喆道:“咱们进不了宫,见不了新刺史。”

  祝缨道:“我带你们去。”

  “是!”

  几个小鬼要跑去与人交易,祝缨道:“咱们出钱,租金就不归刺史府了。”

  苏喆道:“本来也没个刺史府么,要我说,别业那里就该是刺史府,该阿翁去主持的。可惜……”可惜这个破朝廷,还真是挺大的,阿翁常说要放眼天下。与天下比起来,她们梧州确实也太小了……

  祝缨道:“这话不许说出去。”

  “是。”

  “不过,也确实没有一个刺史府,害!以后再说吧。”朝廷现在也没那个办法进山去圈地建个刺史府,反正歧阳王也不过去,就给各官员敕封了一下,各人顶个名头,还是五县行事。怪可惜的。

  小鬼们于是跑去交易,祝缨又把项乐派去给他们把关,她自己却是不去了,待交易谈妥,房子也买了下来。项安也回来了,并没有耽误苏晴天回去。

  项安黑瘦了一点,精神颇佳,给祝缨带回了厚厚的信件。项安是更亲近的自己人,花姐给祝缨写的信尤其的长、内容也更私密一些。

  信中,花姐告诉祝缨上次祝缨的信已经收到了,按照祝缨的安排,侯五挑了人,不断地往南探索,已经到达了海边,确实有海。但是别业里没有人懂煮盐的事儿,她正在设法寻找这方面的人。灶户多是为国家办事的,且煮盐还需要铁锅等等,她也不太懂,正在设法了解。还好,现在有小江帮忙参详。

  祝缨于是提笔写信,一封给花姐,另外却是给赵苏、顾同,让他们找制盐之法。这二人都是朝廷官员,以祝缨在朝廷里的关系,考评都是中上,稳稳地攒着资历,正等着升迁,官场上的人,办这些事也是方便。

  她又给苏鸣鸾写了一封长信,交给苏晴天。其余信件又派了祝文带着两个人与苏晴天一同南下,祝不止要送信,还要再去新梧州代祝缨看一看。

  她自己则又请示宫中,梧州人要建新会馆,此事需要报与歧阳王,申请带着苏喆、林风再见歧阳王。

  批复还没下来,刘松年先派人送了张帖子给祝缨——过来,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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