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此去天山（三）
古子墨见势不妙，横身立在李一兮前面，喝道：“司宵羽，你要打要杀，冲我来便是！”司宵羽斜眼瞥他一眼，冷笑道：“好弟弟，你倒挺会替人着想，都自身难保了，还要护着这小子。”
他拿出一个鼓囊囊的包袱，一扬手，滚出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古子墨定睛一瞧，不由双目血红，牙间咯咯作响，敢情那颗头颅的眼珠已被活活挖出，只剩两个黑森森的血洞，口中满是鲜血，骇人至极，正是千变先生。
李一兮心头狂怒，一股郁火直塞胸臆，再也按捺不住，拔剑喝道：“你这恶人！我不杀你，天理不容！”司宵羽丝毫未把他放在眼中，冷笑道：“说得真好，我倒想看你有什么本事杀我。”眼珠一转，森森笑道：“还是说，你想和他一样下场？”
李一兮怒不可遏，奋起真气，足下蓦地一动，连人带影化为一道紫色流光，疾冲而去。司宵羽微觉吃惊，冷笑道：“原来还有点本事，但想要杀我，嘿嘿，还差得远呐！”双袖无风自动，刹那间，两道极粗的黑芒遁射而出，疾若闪电，飞向李一兮面门。
李一兮观他动作，早有防备，纵身直进，拽住长剑，猛力横扫。只听铛铛两声闷响，李一兮一剑扫中黑芒，如击山石，一时间胸中气血翻涌，虎口发麻，龙须几欲脱手。此时，一股沛力陡然反噬回来，身不由己下，生生跌出丈许之外。
却听司宵羽冷笑一声：“不知死活的小子，连我的乌坤刀也敢硬接。”双手一挥，那两道黑芒倏然回折，落入他手中，蓦然化成一柄乌黑锃亮的七尺长刀。李一兮调息片时，怒哼一声，挥剑再上，忽听古子墨朗声道：“司宵羽，我来跟你打！”一面暗使眼色，催他快走。
李一兮心知不是司宵羽对手，权衡利弊，狠一跺足，转身大步狂奔。司宵羽见状，桀桀笑道：“小子，你不是要杀了我么，这么急着就想走？”嘿然一笑，只见人影一晃，在空中划过一抹紫光，转眼间飘至李一兮身后。
李一兮听得身后风起，不由惊道：“这厮速度好快！”转过身来，挥剑斜刺，忽见司宵羽满脸狞笑，双手一分，李一兮真气一泄，顿觉长剑拿捏不稳，大惊之下，死死攥着剑柄，这一剑失了准头，擦身而过。
司宵羽嘿嘿怪笑，一挥袖，将龙须裹在袖里。李一兮又惊又怒，鼓足全力，龙须却好似生了根一般，任他如何拉拽，依旧纹丝不动，慌乱之下，只得撤了长剑，飘然后退。司宵羽哪肯放过他，一步跨上，如影随形般，悄然蹑来。
古子墨雷震一喝，掌心青光大作，挟着飞花似的细雪，呼地拍向司宵羽左胁。司宵羽将眉一挑，冷然道：“自不量力！”大袖飘展，随手拂开龙须，一刀劈向李一兮，一掌出手奇快，趁势回击。砰地一声，古子墨噔噔噔后退三步，脸色苍白如纸，不消片刻，忽又转成酡红，步履一摇一晃，宛如喝醉了酒。
与此同时，李一兮乍觉劲风扑面，眼前黑芒倏闪，不及思量，乌坤刀已然削来。多亏他反应奇快，旋身后跃，这才免去开膛破肚之祸。饶是如此，刀锋锐不可当，仍是将他前胸划开一道长长的豁口，登时皮肉翻卷，鲜血长流。
司宵羽一招击退二人，心中得意万分，扬声笑道：“你们就这点能耐？好弟弟，你怎么退步得这么快，可比一百年前差太多啦！你的沧云掌当年多威风啊，现在打在我身上，就跟挠痒似的，实在太令人失望了。”古子墨呕出一小口黑血，冷冷笑道：“想必你当了申屠洪那厮一条忠心的狗，得到的功法还是挺多的。”
司宵羽目中精芒迸射，刺在古子墨脸上，微一晃身，黑云横空，持刀劈来。古子墨冷哼一声，衣裾飘卷，掌中青芒电吐，须臾凝成一团光球，悬在掌中，滴溜溜飞转不休。司宵羽心下震惊，脱口道：“斗星点玄功？”却听古子墨蓦然发声大喝，那团光球发出白亮光华，凌空飞转，迎向乌坤刀。
不料司宵羽一刀劈在光球上，竟浑不着力，恍如切中豆腐。惊疑之间，忽见那团光球迸散作百千细碎光点，好似星汉西流，漫天飞舞。司宵羽猝不及防，顿然被漫天光雨笼在其中。情急间，忽听他大喝数声，乌坤刀陡然化为一座漆黑大钟，将他牢牢罩住。
但听咚咚咚一迭声脆响，漫天光雨尽数撞落在黑钟上。古子墨趁此良机，运足浑身真气，双掌齐拍，排山倒海般击中李一兮小腹。李一兮不想他竟会对自己痛下狠手，始料未及之下，只觉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了位，喉间涌上一大口鲜血，不由得惊怒交迸，喝道：“古大叔，你怎么……”喝声未绝，身子不由自主，如断了线的纸鸢，轻飘飘往后倒飞而去。
李一兮此时醒悟过来，方觉古子墨突下暗手，却是为了掩护自己逃走。倒飞间，耳边狂风呼啸，越退越远，古子墨与司宵羽霎时缩为两个米粒般大的黑点，过得一瞬，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中，再也瞧之不见了。片时功夫，李一兮身悬半空，忽觉后背重重地撞在一块硬物上，一股剧痛蓦地从脊椎冲进脑中，当头炸开，周身筋骨散架也似，忍不住惨嚎一声，口中喷出血来。
敢情他倒飞之际，惯性太大，这一下狠狠撞上山间乱石，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待劲力顿消，他意识已然浑茫一片，倒头栽下。亏得堆雪极为厚实，消去些许冲力，这才未摔断脖子。李一兮趴倒在地，只觉浑身无处不痛，胸前刀伤经这般猛烈碰撞，复又迸裂开来，鲜血直流，洇染雪地。朦胧间，忽听头上簌声大作，抬头一望，山间积雪纷纷滚落，如巨浪奔腾，顷刻间将他覆在下面。
古子墨送走李一兮，心下大石落地，不由纵声长笑，斜眼瞥见千变先生的头颅，蓦然间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恨声叫道：“司宵羽，你不是很想杀掉我吗？怎么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来啊，来啊！”司宵羽念起方才狼狈模样，不禁大怒欲狂，冷笑道：“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古子墨双目尽赤，恨恨道：“司宵羽，古某忍你再三，你却不知好歹，苦苦相逼。今日我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替死去的兄弟报仇！”话音方落，眉宇间蓦地透出一股浓浓黑气。司宵羽冷笑道：“笑话，若是百年之前，我还真不是你对手，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我既有紫罗仙遁，又有乌坤刀，嘿嘿，你想赢我，那是做梦……”说到这里，忽见古子墨喷出一大口黑血，本是蜡黄的脸色逐渐变得淡红。
司宵羽见状，不觉脱口道：“阴阳融汇**！古子墨，好你个深藏不露，竟然会这种功法，你……你不要命了？”说话间，只见古子墨闭目不答，肤色越发暗红，仿佛轻轻一掐，便会滴出血来。不多时，他身上紫袍片片碎裂，如蝶散纷，裸露出精瘦上身。
司宵羽眉头一皱，急催真气，刹那间，乌坤刀化为一道道汹涌黑浪，罡气奔腾，狂猛如潮，铺天盖地般冲向古子墨。但听轰隆惊响，气浪排空，卷起飞雪飘零，纷扬错落。惶惑间，忽见古子墨浑若无事，悄然立在场中。司宵羽脸色发白，却又不肯轻易退缩，不由跨前一步，举起乌坤刀，势如劈波斩浪，狠狠当头砍下。
不料古子墨不闪不避，双眼半睁未合，好似痴了一般。司宵羽心头一喜，眼见便能手刃此敌，忽见古子墨右臂一抬，迅疾绝伦，竟硬生生地一把抓住乌坤刀锋。司宵羽大是骇然，催力下斫，却如蚍蜉撼树，不动分毫，不由心惊胆战：“这人究竟是人不是？”正要收势，忽听古子墨口中嗬嗬一笑，抬起头来，原本漆如点墨的眸子竟变得血红，狰狞至极。
司宵羽心下大凛，不及转念，陡觉小腹一阵剧痛，顿时跌出老远。古子墨一掌得手，仰天狂笑，忽一晃身，飘然前纵，一脚踢向司宵羽心口。司宵羽见他神色癫狂，浑身杀气腾腾，早已怯了，慌忙闪避。古子墨一脚落空，蓦然旋身，双掌青芒吞吐。司宵羽乍觉漫天掌影憧憧，青芒纵横，层叠交错，躲无可躲。无奈之下，使出紫罗仙遁，冲虚而起，身如惊蝶，在沛然掌风中飘来落去，端的惊险至极。
古子墨此时心智已迷，七情尽乱，全凭本能出掌。久战未果，不由大吼一声，状若疯虎，提身再上，东一拳，西一脚，虽全无章法，但劲力雄浑，难以匹敌。司宵羽失了乌坤刀，不敢硬接，只得纵来蹿去，心中悔怒交加，不觉忖道：“早知道这疯子这么厉害，我就同谷师兄一齐来了，如今骑虎难下，真他妈晦气。”
他略一分神，忽听啪地一声，半条胳膊登时被掌风扫中，大感酸麻疼痛，真气顿泻，身形微微一滞，眼前一脚飞来，狠狠踹中脸颊。这一下只把他踢得头晕转向，牙齿飞落三颗，口角鲜血直流，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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